农家草莓铺

@小盘子

【楼诚】盼春来不问归期

他们唯一的一次动情就是那一次。
他把他压在小祠堂的隔间里,一个个微热的吻深深浅浅印在他蜜色的肌肤。
听他沙哑的声音轻轻的叫着大哥,他把自己重重的楔进他的身体,把他吃痛的呜咽全数含进嘴里,右手攀上他纤细柔美的指尖,十指相扣。
大哥,我很开心,非常非常开心。他颤抖着说出这句话,指甲嵌进他汗津津的肩膀里。
脚下只有一条路,过山过水都是要过的。除非战争结束。被叫大哥的,嘟囔着重复曾经说过的话,手指在他光滑的脸颊摩挲。
战争结束了,我们要走的却是两条路。他带着哭腔的声音接过了话茬,把对方拉的更近,两人身体严丝合缝紧紧交叠,就像要融化在彼此浓的化不开的热情中。
阿诚,这是我能给你,也是给我自己的,唯一一次自私和放纵。他搂紧身下人,仿佛要带走他的所有温度,然后把自己的灼热释放在对方深处,再度咬上对方欲言又止的唇,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凉凉的被打湿了。
纵然这个隔间十分隔音,窗外爆竹和人们的欢呼声却从窗缝间断断续续溜进来,几朵绚丽的烟花在窗外绽放。
这天,是1945年8月15日。抗战胜利的捷报刚刚传来。


在他离开的第二天,他迎娶了一位姓金的女老师。金姓女子眉眼乖顺,性格温婉,虽年纪比他小,对他也只有照顾。
作为身边再无人可证明来历,档案也全被改写的打着曲线救国旗号的汉奸,他本无处可逃,全靠金氏“抗战将领之后”的身份逃过一劫。她证明他已被感化,后期战斗中明中服务汪伪,实则为军统提供情报。
而她证明他,与大哥本无兄弟关系,只是依附在强权下的一颗棋子,后期随大哥转变,并承诺两人将不再有任何关联,也不会再联手做事,铜墙铁壁便再无威胁。
他走之前说,大姐走之前留下的人,没想到救了你我的命。
他问他,那人原本是给你的。
他笑说,我的就是大哥的。
他沉默一阵,问道,能不能给我留下地址,还可以知道近况。
他笑得盒盒盒,反问他,你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吗?
这天是1945年9月20日,戴笠刚刚向周佛海发出晚宴请柬。也是中秋的团圆之夜。


战后局面混乱,金氏父亲驻守上海,金氏随母迁移浙江,金家威望上升,成为江浙一带的名望贵族。他在带着她外出散步时,常常被羡慕的声音湮没。
金小姐和金姑爷真般配!
金小姐和金姑爷郎才女貌,什么时候让金将军抱上大孙子?
他笑着回应,借您吉言,说不定明年就抱上了!
心里却免不了念想,虽如今已入赘改姓,但在过去的那么多年,有人一直以他之姓,冠己之名。
金家得势,家业日渐扩大,他经济学底子的作用逐渐显现,接管了不少家业,事业虽不及当年明家几分,却也风生水起。
身边随从逐渐多了起来,却再也没人能够泡出合口的咖啡,排出他满意的日程,在偏头痛发作时把阿司匹林换成暖暖的当归蛋汤。
黄昏回家,金氏听到门响便迎上去,伺候他更衣换鞋。
阿⋯⋯
诚字还未出口便觉失语。偷偷抬眼看向金氏,那人却保持微笑,波澜不惊。
她笑,他也温柔的对她笑笑,岁月静好。
走上楼扶栏望远,远处有只鹰在天空盘旋。
你是在流浪,还是和我一样,有个能回去的地方?


乱世中的和平仿佛总是不得长久,内战结束后,金氏家道中落,他们一家趁乱离开浙江。
但腹中胎儿因路途劳顿而不幸流产,因营养不良和过度劳累造成体虚,他们无法再要小孩。
金氏哭成泪人,他把她搂到怀中,拍着她的背说没关系。但心里却长长舒了一口气。


乱世浮生的日子,他们辗转多地,最后在一个小城市安定下来。他找了间学校教书,她在家打理家务,日子逐渐回归平淡。
他常常想起多年前的巴黎,安稳而恬静的校园生活,只是身边,再无那个活蹦乱跳的身影。
她身材娇小,高处的东西拿不到,他给拿下来,摸摸头递给她。
记忆中他虽然不及他高,但总会灵巧的爬上高高书架为他找书。
她做饭,他就自觉刷碗,整齐的码在碗柜里。
他做饭刷碗,而他只需要坐下来边吃边评头论足。
他为她采买针线锦缎,坐在椅子上看她细致的穿针引线。
他在画布上纵情泼墨,他假装不满意的悄悄添上两笔,再兀自为这幅画命名“家园”。
她生病了,他为她瞻前马后,寻医问药,体贴入微。
他受伤了,他为他包扎时却骂他调皮,还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。
他对她千般好,却对他万般任性。
他在她身边,他却仿佛如影随形。
他终究是弃了他,还是负了她?
他百思不得其解。


躲过内战,经历了大跃进和人民公社运动,她伴着他经历了种种,却再扛不过衰老和疾病的折磨。
在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那年,她握着他的手,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安静的离开。
他沉默着料理好后事,在她的排位前敬上一炷香。
他鞠躬上香,心里默念,今生债,已清。


他再次回到巴黎,是一个月后。变卖家产后全数留给金氏远亲,自己只留下单程机票钱,只身来到这个曾经与人一同向学的地方。
班斯诺森林再往东,有一片拿破仑三世时期按照伦敦公园风格建造的人工湖,他们过去在巴黎闲暇时曾开车到这边兜风。
空气清新,绿树成荫,湖面碧波粼粼,背靠繁华巴黎市中心,却又不同于布洛涅森林般,沾染过多的脂粉气。
他躺在草地上深呼吸,久久不愿离开。他在他身旁席地而坐。
大哥若喜欢,我们以后带上大姐和明台,在这建座别墅小院?
他笑问,以后是多以后?
他回,全都过去的以后。


他出了机场,风尘仆仆往那里赶,忘了自己的步伐已不及当年矫健。
穿过法国秋天的街道,咖啡馆和弗拉明戈,黄昏华灯初上却略显寂寥。
他下了车拖着行李,步履不停,心里的坐标格外清晰。
顺着湖边走再往东,那边木屋有个老伯伯,一个人住了十年啦。
附近村子里的小孩子对他说。
是,我是来陪他的。
他目光闪烁。
穿过林荫道,湖面的光刺得眼睛生疼,湖面露水的清寒轻轻披到身上。小木屋坐落在湖畔旁,树林边,小巧却布置温馨,从窗口往里看,物件都是双人份,却看不出两个人生活的痕迹。
等战争过去,我就到巴黎教书,成家生子,过安定的生活。
他是从何时起,默默记下来自己当时敷衍大姐的话?


大哥?
熟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,他转身。
阳光里他直挺挺的站在那里,脊梁没有随岁月的增长弯曲半分,细微银丝爬上鬓角,也遮盖不住他的风华正气,浓郁深邃的眉眼与当年无二致,头发整理得一丝不苟,手里握着钓竿和一桶子活蹦乱跳的鱼。
阿诚。
此刻他嘴里只能叫出这两个字。
上去触碰那人的脸,那人却笑了:我就知道你会找到我。
说着,清澈的大眼睛旁的笑纹更深了。
是你先找到我的。他回答。
所有人都问你战时要去哪里,但你战后要去哪里,只有我知道。
说着狡黠的眨了眨眼,让他觉得恍如隔世。
他握住他的手,说,我来晚了,你一个人辛苦了。
他盒盒盒笑说,知道你会来就不辛苦。


法国天太冷了,我要在这一片种满大哥爱的梅花,看着就暖暖的。
在法国还种梅花,不知时令!
我要种,还要种得好好的,我们都不在了花还在,像大哥一样永远辉煌!

(全文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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