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凌李】樱花樱花想见你(一发完)
1.
李熏然是一只阿飘,还是一个地缚灵,被困在自家房子里走不掉。
在床上醒来的时候,他还恍惚的以为这只是日常最普通的一天。
但是他的爱人没发觉他的起床气,也感觉不到他的早安吻。
2.
事情大条了,我已经狗带了?
李熏然慌了,拼命回想自己是怎么死的。
依稀的记得,好像是解救人质,在撤离的时候遇到了歹徒的余党。
丧心病狂的无情棍棒向小姑娘砸来,自己就去挡,是在第几下失去知觉的他也忘了。
3.
啊对了我还是个人民警察,千里缉凶、除暴安良那种。
李熏然想,完了,生前所谓的赤胆忠心,伸张正义啥的,挂了以后居然都不怎么记得清了。
记得清清楚楚的,只有一个人,他的爱人凌远。
为民捐躯可是所谓的大爱啊,他的爱太大了,大到把他的爱人都毁掉了。
4.
李熏然刚走的那阵子,凌远坚强得让人害怕。
一个人把后事有条不紊的处理好了,还要安抚李熏然的家人。
来慰问烈士家属的人一波又一波,凌远听着节哀接过锦旗跟各种领导握手,还要微微笑着让记者拍照片发稿子。
他还是市第一医院的院长,即便请了假,也有很多事情要他拍板。
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来,他都接起来,态度从容镇定一如往常。
5.
只是到了晚上,凌远就跟行尸走肉一样惨兮兮的。
他坐在地上拼命喝酒,把李熏然在冰箱里屯着准备熬夜看球的啤酒都清空了。
或者在阳台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烟,把手指都熏的蜡黄,满身满头的火呛味儿。
还跑去买李熏然喜欢的炸鸡薯片泡面罐头,什么垃圾吃什么。
其他时间就只埋头在工作里,写材料点流程,一坐就是半天。
他是不是以为,集齐所有不健康的生活方式,就能召唤出那个人了?
6.
有时候凌远好不容易好一点,可是时间也不会太长。
做完报告他就去洗衣服,脏衣服一件件往洗衣机里扔。
然后他习惯性的扭头喊了声:熏然你臭袜子扔进来!
李熏然想起,自己以前每天上班都是体力活,衣服脏兮兮全是汗,凌远就爱来惹他叫他“臭臭”。
李熏然作势撅嘴不理他,他就来哄他,说他是世界上最好闻的李臭臭。
7.
听见凌远叫他,李熏然刚要张口回应,说今天没训练也没追着人跑呢。
然后他就意识过来,凌远看不到自己;自己说的话,他也听不到。
然后他看见凌远愣了愣神,苦笑着把洗衣机盖子关上,留下了机器运作的一片轰隆响。
8.
李熏然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,看他消沉他心里疼。
他走进卧室去陪凌远,就发现凌远在看一张照片。
那是一张扩印的证件照,照片里的李熏然穿着制服戴着大盖帽,眼神炯炯,嘴角上扬。
凌远喜欢他的笑,他是知道的,和凌远在一起他也确实最爱笑了。
凌远摩挲着那张照片,他想,要把李熏然印进脑子里去。
以后,这就是收藏他笑容的唯一方式了。
9.
第二天凌远上班去了,李熏然就决定,要找到一个法子,告诉他的爱人,不要消沉了,要积极起来快乐起来。
于是他在浴室镜子的水雾上画了一个笑脸。
绿豆眼,嘴角弯弯的,凌远看了一定会笑的。
可是还是不行啊,他的爱人是医生,医生都是坚定的无神论者。
万一吓到他怎么办,万一知道他还在,他更加走不出去怎么办。
这样想着,李熏然垂头丧气的返回了浴室。
10.
这天凌远回家时,看到浴室特别的干净,镜子光亮可鉴,没有一粒尘埃。
他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,虽然还是发型整齐西装革履,一副精英的模样,可眼里的血丝、眼下的乌青都告诉他,他的心已经被抽掉了,干瘪得没有一丝空气。
11.
他想起就在几个月前,他还拥有着那个清瘦的爱人。
他窝在他怀里说,老凌啊我心脏就这么小,可是里面撑得胀死了。
凌远问,为什么呀。
李熏然就哧哧笑,大眼睛闪烁着说:
里面藏了你,和一整个自然界啊。
爱你像天空一样高高的,大海一样深深的,星星一样亮亮的。
12.
凌远嘴角抽动着笑了笑,扶着洗脸池慢慢蹲下。
被虐待太久的胃终于不堪重负,一次性疼了个够。
李熏然想去抱他,可是却感觉被束缚在原地,动也不能动。
他明白了,他并不是走不了。
是有一个人太想他太舍不得,才把他困在了房子里。
13.
可是他又能去哪里呢?
喧闹的闹市街区,狂风呼啸的旷野,雾气弥漫的森林,抑或是璀璨斑斓得像万花筒一样的外太空?
这些地方李熏然以前都想去跑个遍,可是现在他又觉得,走不掉也没什么不好。
一直在这里守护他,才是最好。
14.
凌远每天睡觉的时间短的可怜,睡着的时间就更短了。
可是他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才会笑。
李熏然知道他是梦到他了,他注意了自己半透明的身体。
凌远一睡着他就特别清晰,他越想他,他就越清晰。
15.
有时凌远实在睡不着就起来看电影,柜子里和李熏然看过的DVD,全部拿出来轮流再看好几遍,李熏然也就陪着他看好几遍。
有次看到一部para para sakura,郭富城和张柏芝演的那个。
记得两人第一次看这片时,李熏然捧着可乐和凌远躺沙发里。
李熏然看着男女主角在樱花树下跳舞,只有女主角在黑白色盲的男主角眼里是彩色的。
16.
他就和凌远说,老凌我们去日本度蜜月吧。
要和你走在上野公园的草地上,樱花树像云一样的飘在旁边。
凌远笑他怎么这么庸俗,但还是打开手机app搜起行程来。
就算是为了看看穿浴衣和木屐的李熏然,也值得去一次啊。
17.
然后他滑开一张图片给李熏然看:好啊我们去,你看啊还可以赏夜樱呢。
李熏然笑说,其实我就想看看,凌医生平时一本正经的样子,是怎么被樱花瓣飘满头,变成一只粉老凌。
太调皮!凌远假作去拍他的脑袋,手却拐去抢他手里的可乐。
你胃不好不能喝碳酸饮料!
李熏然眉毛拧起来不让他抢,自己却抿了一口,把气泡含没了再把糖水渡到他嘴里。
凌远就着他的动作和他接吻,然后看着他亮晶晶带着点潮红的眼睛说:好喝。
18.
后来凌医生变成了凌院长,李警官变成了李副队,两人在郊区按揭买了个带小庭院的复式小楼。
但是生活变好了,两个人却忙得连抽出一天来陪对方都难,更别提早就计划好的蜜月旅行了。
有天李熏然下任务回家,却看见凌远哼哧哼哧的在院子里忙活。
他挖了个坑,正把树苗根往里头装,看见李熏然回来了,伸手擦了把汗就招呼他过来。
然然你扶着,我往里填土。
19.
李熏然看着他一头的汗,揶揄他:凌院长这是归园田居返璞归真呢?
凌远抬眼看他笑:你不是想去日本咱一直没去成嘛。
种棵树,以后我们在家赏樱花。
20.
后来不知是气候不对还是水土不服还是栽种错误,凌远种的樱花树虽然抽条了长大了,春天也会长出嫩绿的新芽,但最后枝繁叶茂的就是开不了花,就像他们曾经不被认可的爱情一样。
李熏然说,老凌你看你栽的树跟便秘似的。
凌远也不在意,就说我相信我们努力啊,总有一天会开花的。
21.
凌远从小就习惯一个人,李熏然走后也可以勉强过得下去。
可是一个人嘛,总有些顾不到的地方。
凌远打扫卫生碰到柜子,上面的花瓶摇摇欲坠,李熏然就去给他扶正了。
凌远烧水,烧着烧着就在客厅累得打瞌睡,李熏然就去给他把煤气灶拧了。
凌远喜欢一个人坐在冰凉的地上发呆,一发就是好几个小时,李熏然就跑到他背后去抱抱他。
22.
凌远每天出门上班只有早没有晚,就李熏然一个鬼呆在家里。
没事做,就回忆这回忆那的。
这房子里竟然有那么多回忆,想起每个细节,李熏然都笑得甜甜的。
可是同样的细节,凌远想起来一定想哭吧,李熏然心疼。
这种心疼总有一天要结束的,他还是会忘了自己。
李熏然希望他忘了自己,又害怕他忘了自己。
23.
终于有一天,凌远不是一个人回家,他带了一个女人。
李熏然克制住了想要上去挽着凌远的冲动,乖乖的站在原地。
应该高兴呀不是么。
女人买了很多菜,一进屋就跑厨房里,凌远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,李熏然跑到他旁边陪着他。
凌院长,我给您做红烧鱼好不好?
女人回头看凌远,笑得妩媚。
凌远啥也没说,只是微微笑着点了点头。
24.
李熏然翻白眼:他最喜欢的是竹笋鸡丝汤好吗,鸡肉炖的烂烂的汤汁醇厚的那种才对胃好,啥都不懂还想追人呢。
女人做了一桌子菜,浓油赤酱的特别丰盛,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,女人话头很多,带着凌远说话,凌远也什么都能聊,却都不往深了说。
25.
傍晚凌远开车送女人回家,李熏然就在阳台一直看着车开远。
他想跟去,他怕凌远今晚就不回来了,可是他走不了。
就一直抱着腿坐在阳台,眼睛盯着院子里那课光秃秃的树,愣得出神。
这半小时就像几年一样久。
直到看到凌远的黑色别克,从地平线尽头绕了个弯出现在视野里,李熏然才松了口气。
可是凌远没有马上上楼,他在院子里拿了水管,开了龙头去给樱花树浇水。
看着凌远在楼下忙活半天,李熏然觉得自己好像能喘过气来了。
明明是要他忘了自己,怎么这么没出息?
26.
那天以后,凌远有时候回家会比较晚,有时候那女人也跟着回来。
李熏然就每次在凌远上班以后,赌气一样的把凌远的书房翻乱,爽一会儿再讪讪的全部放回原位。
女人年轻漂亮,每次来都穿不一样颜色的衣服,擦不一样颜色的口红,说话也越来越嗲。
李熏然发现了这点,却没发现自己下意识的狂瞪她。
也没发现其实女人眼睛圆圆的下巴尖尖的,有点像他。
27.
有天吃过饭收拾好,凌远坐在摇椅上看书,女人就坐到凌远身边靠着他玩手机。
凌远往旁边收了收身体,终究没避开她往后挪的背。
李熏然攥紧了拳头撅着嘴:妖精,我不喜欢你!凌远找个什么别的人不好怎么偏找你。
再说了那摇椅还是我和他一起买的,我不想你坐。
28.
以前,李熏然喜欢洗完澡穿着松垮的棉质睡衣躺在摇椅上摇头晃脑的。
凌远问他做什么,他就说是用摇椅的离心力甩干头发。
凌远笑答,你是觉得我没学过物理呢?
然后就拿毛巾一边给他擦头发,一边数他睡衣上的小狮子,还拿自己也没吹干透的头发拱李熏然露出来的白颈,“宝贝宝贝”的叫着他。
李熏然被他刺刺的发梢挠得痒的不行,缩着脖子喊饶命。
29.
李熏然看着现在坐在摇椅上的凌远,身边竟然已经不是自己了。
那女人给凌远看他的手机屏幕:凌院长这个最近这个APP可火你玩过吗?
见凌远摇摇头,她在屏幕上点了点继续说:鬼魂雷达,扫描四周就会扫出你身边的幽灵!
凌远愣了愣,然后笑笑:我不信这个。
30.
女人说:我也不信,可是不是好玩嘛!
说着就拿着摄像头对着屋子里360度的拍。
李熏然吓得魂儿都飞了(如果他还有魂儿的话),像炸了毛的小猫一样在屋里到处躲。
没想到女人居然发现新大陆一样说:你看我扫到了!
李熏然也跑到他们身后,盯着她的手机屏幕看。
不知那软件是真的有用还是巧合:
滴滴,鬼魂出现,年龄28,频率0.2718。
31.
凌远张大了嘴,抢过女人的手机攥在手心里。
手心里都是汗,把屏幕都浸模糊了。
凌远没听到女人叫她的声音,甚至连她什么时候抽走手机告辞的也不清楚。
然后跑到阳台,掏出烟,手抖了,打火机好几次才点着。
32.
李熏然站在他身边只能心疼。
他们一起,盯着楼下虽然是被凌远精心照顾,却还是想要枯死的树看。
然后李熏然转身看向凌远:
别难过了好吗。
总有一天你会忘记了我,放弃了释怀了,全身心投入你的未来中去。
那时候,我也一定会消失吧。
然后他伸出手看着半透明的自己。
这双手啊,以前你最喜欢吻的、最迷恋的这双手。
现在摸不到你,也安抚不了你,要来有何用呢。
我的存在也只会桎梏了你啊。
33.
直到有一天,李熏然最期待,也是最害怕的时候终于到来了。
不知道之前几次来凌远家,是不是就为了铺垫这一刻。
女人这天穿得格外妩媚撩人,李熏然一看就知道,她不是来做饭的。
凌远坐在地毯上处理文件,女人凑过去对着他狡黠的笑。
凌远看了看她,水汪汪的眼睛,圆圆的像黑葡萄,他晃了晃神没有躲开。
女人的手按在了他衬衫的扣子上,描得精致的红唇往凌远的嘴唇上覆上去。
34.
李熏然觉得胸口闷的快要爆炸了。
他转过身去逼自己,不要看,不要看。
他把自己的手抠得生疼也感觉不出来,嘴唇也被咬的发白,快要滴出血来。
我马上就要消失了吧。
变成空气还是变成别的什么。
再也没有知觉,也不会想起你了。
再见了,凌远。
眼泪终于汹涌着夺眶而出,他在心里默念着,倒数计时。
35.
可是他没有消失,反而更清晰了。
凌远闻到女人Dior Poison的馥郁香气弥漫,有点过于浓重了。
她不是那个一身是汗,回家还要讨抱抱的“李臭臭”啊。
凌远一把把女人推开了。
36.
他说:对不起,果然还是没办法。
女人急了:我究竟是哪里不好?
凌远失神的盯着地板:你不是他。
女人不解:我不是谁?
凌远的嘴唇颤抖着,坚定的说:
我的爱人,他还在。
37.
女人终于崩溃:凌远你真疯了吧?
然后她夺门而出,几秒种后返回来拿她的围巾,再补上了一句:
就你那样子,也就配一辈子孤单一个人。
38.
凌远听着门“砰”一声的关上,眼神空洞,靠着墙根坐了下来。
他还在,一直在这里。
凌远指着自己的心,念叨着。
39.
又是和往常一样一坐就是几个小时。
不吃饭也不喝水,就那样坐着。
也不知道在想什么,像座没有灵魂的雕像。
是,我这辈子也就配孤单一个人。
他终于苦笑着说出一句。
40.
李熏然急的不知道怎么办。
他直跺脚,在屋里乱窜,死命的揉自己头发,冥思苦想。
我要怎么告诉你啊,我的爱人,你不是一个人,我在的,我一直在。
一定有一种方法,能够安慰他。
既不会突兀的吓到他,又能让他振作起来,重新投入到生活中去。
42.
他抓着凌远的衣角,声嘶力竭,拼了命的喊:
老凌,你看啊,你看啊,你看看窗外。
你没有疯,我在,你能感觉到,我就在这里。
可是凌远听不见,他的眼睛里没有神采,只剩一片空旷。
43.
不知过了多久,轻轻的微风拂来,一片淡粉色的花瓣飘落在凌远的肩上。
灰蒙蒙的天气突然被什么照亮,屋子里也进来了柔和的光线。
凌远起身,顾不得酸麻的关节,吃惊的走到阳台。
44.
楼下眼看就要枯死的樱花树,不知何时已经逆着季节悄然盛开。
明亮的粉红色把天空都照亮了,院子里弥漫着清新的幽香。
45.
那花蕊深处的殷红像他微笑时沾染绯色的脸颊,那沾了露水的花蕾像他灵动流转的眼眸,那花团锦簇像他大胆热烈的拥抱,那一树繁华像他骄傲盛放的年轻。
那翩翩而下的樱雨,选择了在最烂漫的时刻脱离母体,决绝的奔向自由,像他为了正义而瞬息陨落的生命,绚丽又壮美。
是他的小警察。
46.
凌远微微的笑了,向着那片美好伸出手去。
李熏然也伸出手,虚空的握着他的手,眼角还挂着泪,也笑了。
——是你啊。
——想见你。
他们说。
『 我就是你指尖上的花瓣
像风一样 紧紧包围着你
像星一样 继续守护着你
能诞生于世上真好
能与你相遇真好
真的真的
很好 』
(全文完)
小盘子的废话:
本篇熏然的设定来自于动画《夏雪密会》,也是一个十分温柔的故事。
标题和文末的歌词都来自歌曲《さくら ~あなたに出会えてよかった~》的中译,歌词是已过逝女儿对孤独活着的父亲的鼓励,虽然悲伤,却充满了力量。
觉得有些爱情啊,是怎么样都不会变的。
就算任意一方化作天地山川河流,变成固态气态液态,什么都好,爱都不会消失,还是那般真挚永恒。
就像他对他的守护,他对他的想念一样。
最后感谢包包和媳妇儿的供梗供歌(=^ ^=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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