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楼诚】青春
自阿诚进了明家，明楼就从未忘记过对桂姨的那番承诺。
要他健康，要他正常，要他受高等教育，要他成才。
要把他变成“折辱”和“虐杀”的反面。
阿诚的手从小就好看，手指比其他小孩要纤长，指节分明，巧致又有力。
他要把那双手从无尽的粗重杂活中解放出来，他要他做更精细的事。
那双手在明楼的怀中翻阅了初识世界的文书经典、握稳了驾驭烈马的粗粝缰绳；在他的凝视下描绘了油彩的浓郁绚烂，拉奏出二胡的潺潺京韵，瞄准了枪靶的血色红心。
两人到了巴黎，明楼还拉他陪自己品茶对弈，命他懂茶道、教他布阵法；听得棋声又不甘无花院赏，又令阿诚学了养牡丹培兰草。
然而这还不够，应堂兄明堂扩大明家产业的需求，明楼又鼓动阿诚选修化学。
那已覆上薄薄枪茧，却愈发修长灵动的手，又拈起了百草香料，调香制剂。
春季的巴黎温风旎旎，阿诚制出“比翼双飞”盈香满袖，带点小自得，半撒娇半抱怨的对着明楼眨眼睛：
大哥，您让我学这么多。
以后我要是比您还懂得多了，可怎么办？
明楼正在看书，目光从字里行间移开，看了他一眼：
少而好学，如日出之阳；壮而好学，如日中之光；老而好学，如秉烛之明。
求学就如逐光，懂得多，是一生所求。
看阿诚见他说教，不置可否的撇嘴，明楼合上书本：
在上海时，有幸目睹晚清遗贤吴焕之先生写字，古稀之人执起狼毫，如手握武器，笔力遒劲，满面红光，竟毫无苍老之意。
在他身上我看到，心意与年龄无关。
常揣令人艳羡之物，方为青春。
许多年后，屋外仍旧是巴黎春暖，牡丹兰草依旧是鲜艳茁壮，两人已是白发斑斑。
阿诚在院落里栽植了青翠蔬菜和生鲜瓜果，两人约定好一人照看一天，这天是明楼。
才蹲着培了几分钟的土，站起来时关节喀拉喀拉的响，陈年的头疼病化作头晕目眩，刚要往下倒，就被闻声赶来的人架得稳稳的。
明楼看了看阿诚因为担心而微蹙的眉心，浓眉大眼炯亮有神，与年轻时并无二致。
他总归比他年轻九岁。
老咯老咯。
他站好了，靠在葡萄架前，轻叹道。
阿诚见他如此，却也不恼，只轻轻的笑着，把那双经历过腥风血雨、破解过精密机关、镇得住权谋暗算，却依旧如初的纤细有力的手，放进了他的手中。
不老。
常揣令人艳羡之物，方为青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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